[原創百合]憧憬的距離

01

姜晴最開始知道謝云，是在噗浪上搜尋喜歡的CP糧食。她每次跳的坑都極度冷門，還不是配對冷而已，而是連作品討論度都低到只有小貓兩三隻的那種，基本上丟個作品關鍵字，跳出來的噗永遠都是那幾噗，過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增加的搜尋數，十個有十一個是自己的。

 

多出來的那一個還是其他人在發表自己的廚言論，裡頭的用字恰好對上自己的作品簡稱。

 

苦於沒有糧食，姜晴只好自己親自產糧，她的文筆不行，了不起就是小學生寫給老師的週記程度，不過幸好她在色彩的敏銳度上還不差，當時高中的她每天下課都準時到中藥行報到，替他老爸打點下手，正大光明地領更多零用錢，為得便是入手屬於自己的繪圖板。

 

邊畫著自己的精神糧食，她也沒有放棄尋找其他糧的念頭。那就像一個執著，愈是找不到，就愈是希望能在大海中撈到那根針。

 

入坑第三年，她的畫技也從永遠只有正面的平面人進步到開始會注意骨架、光影，儘管還不到讓人驚嘆的程度，卻也已經能入大部分人的眼，粉絲數量也穩定攀升，就在這個時候，她海巡到了謝云的噗。

 

她記得那只是一篇不足一千字的短打，那篇文讓她明白原來文字也可以如此震撼人心，也可以在腦中浮現如此多的畫面，甚至是勾起她內心深處對於角色們的情感。

 

在謝云筆下，她所喜愛的角色們彷彿真正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活得無比精采也無比幸福。

 

當下她激動得抓住滑鼠的手都在顫抖，立刻按喜歡加轉噗還戳了粉絲，腦中有一大串對該篇文的喜愛，可縱使內心的小火山已經爆發到不知道哪去，最後輸出到謝云該噗底下的回應只剩一句：「極其難得的好文！請受小的一拜。」這還是精簡過後的版本，原版的更長更文言。

 

她的留言尚未得到回覆，倒先看見系統跳出一則通知：『桑尼已成為您的粉絲。』

 

桑尼是謝云在噗浪上的暱稱，也是從那一刻起，她們之間正式搭上線。

 

 

 

02

一開始，謝云只覺得那名暱稱叫做老晴的粉絲很奇妙。

 

用詞非常古人，只要是某篇作品的創作就一定會看到對方的留言與點喜歡，雖然非常想吐槽對方的說話口吻，可偏偏老晴總是能直接點出自己在寫文時最想傳遞的情感，或是暗藏的伏筆，加上，在河道上只有她對於自己跌入三年前的坑如此熱情，那其實令她很感動。

 

她寫文的時間不多不少，今年正好邁入第七年，起初只是寫點興趣，發到網路上僅是為求整理方便，也沒想過要跟其他人有更多的互動，誰知道一年年下來，正巧自己喜歡上的都是非常熱門的CP作品，而她的文風恰恰符合大眾的喜好，幾乎在短短三年間，她就從一名默默無名的寫手，成長為在同人場上需要排隊購買的大手攤，這當中也結識了許多同好，生活非常豐富也多彩多姿。

 

直到，有一年因為一篇文章被莫名炎上後，她才明白何謂人言可畏。明明只是單純在創作作品，卻被有心人抓出來說自己在影射某些弱勢群族，甚至還有不認識的人跳出來說自己在攤位上做出各種霸佔人家攤位，賣本子被要求簽名時態度跩個二五八萬，甚至還指責她會在背後數落粉絲，什麼捧高踩低，各種髒水就跟免費一樣一桶桶往她身上潑。

 

儘管她已經發公告聲明過，可那些人就是有辦法雞蛋裡挑骨頭，說什麼自己連道歉口吻都這麼高傲，被她喜歡的作品簡直太可憐了，諸如此類惡毒的話語每天都有。

 

當時周圍認識她的朋友氣得一個個幫她出頭，可有時候護航只會將紛爭擴大化，那件事情足足燒了一個月才逐漸平息，諷刺得是，在那個月她的粉絲增加速度也是前所未有得快，短短一個月就從原本的六千粉漲到快七千，都不曉得這些增加的數字中，有多少是真正喜歡她創作的。

 

從那次以後，她看待新粉絲的角度也從朋友變成需要掌握好距離的客套對象。反正關上電腦，那些粉絲也不過是數字，現實當中值得珍惜的朋友一樣都在。

 

可說也奇怪，明明這兩年來她都以標準應對方式對待新朋友，可不曉得為什麼一遇上老晴，她就很容易被對方勾出本性。

 

每次看見對方用那種文謅謅的方式說話，她就非常想摘下那張面具，好好看看能畫出如此對自己胃口圖的究竟是怎樣的人。

 

 

 

03

姜晴人生第一本同人本，是和謝云一起創作的。她負責則封面與內頁插圖，謝云負責內文與排版與……攤位。

 

因為謝云的關係，她的圖被更多人看見，也增加許多追蹤者，可她總是覺得這樣好像是搶了人家的辛苦成果一樣，不怎麼光明磊落，內心也始終無法正視這份合作關係。

 

對她而言，謝云仍是高掛天空的那顆星，是遙不可及的，是需要仰望的，她就是她的憧憬。

 

可對謝云來說，姜晴已經不僅僅是追蹤者，而是真正能往來的朋友，儘管還沒真正見過面，但那種熟識度也只差實際看看本人而已。

 

能在噗浪上遇到喜歡同個作品、同個CP，對於角色的理解還十分相近，又能因為對方不同的詮釋而擦出不同靈感火花，甚至單純在聊生活時也不會感到尷尬的對象，這些情況要全部湊到一個人身上簡直是奇蹟。

 

姜晴就是那個奇蹟。

 

 

 

「桑尼嗎？你好，我是老晴。」同人展第一天，在社入入口謝云驚得瞠大眼，她雖然想像過姜晴的模樣，但完全沒有想過對方會這麼的……可愛？

 

姜晴上了淡妝的面貌非常精緻，對方的五官本就不差，像小狗般圓滾有神的雙眼，挺立的鼻子，小而豐滿的嘴唇，配上一頭俐落的黑短髮，單看外貌只會覺得對方是俏麗的女孩。

 

反正不管怎樣都不會跟網路上開口一句小生佩服，閉口一句您謬贊了的老晴聯想在一塊。

 

「你……你也太可愛了吧！好像小動物！」說完實在沒忍住本性，謝云一個傾身就直接熊抱過去，原本身高就有170還踏個高跟的她，這一抱就直接把小對方半顆頭的姜晴抱個滿懷。

 

本以為謝云本人會更加高冷些，沒想到本性更趨近於傻大姊。這一抱不僅讓姜晴鬆了口氣，也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跟對方的距離，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遠。

 

就好像遠掛夜空的星星突然落到觸手可及的位置，只要稍稍伸手就能碰到。

 

 

 

04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以前是這樣看我的。」謝云邊咀嚼著魷魚絲，彷彿像在看稀有動物一樣瞪著如今的閨蜜兼室友。

 

「你曾經是我的憧憬。」姜晴一臉認真。

 

「曾經是怎樣？現在就不是了？」謝云的臉清楚寫著：你最好給我好好說喔。

 

姜晴垂下眼簾，輕輕順著乾麵柔軟的毛皮，黑亮的眼底有非常溫柔的情感，「現在也是，只是……會覺得自己也能好好站在你身邊了。」

 

是謝云用行動讓她明白，人本就沒有高低，高低的心都是自己想出來的，從她們認識至今，謝云都非常真誠地待她，而她也非常重視這份情誼，儘管曾因為自己的自卑讓對方受傷過，可也都好好說開了。

 

能認識謝云，是上天給她最美的禮物。

 

「放心，你站不穩有老娘撐著。」抓了一條魷魚絲塞進對方嘴裡，謝云笑得像名大姊頭，自信又美麗。

 

姜晴眨眨眼，默默地把那條魷魚絲吞下肚。也許，在那年讀到對方的文字時，她就已經被對方文中細膩的情感深深擄獲，且甘願被擄獲。

 

見謝云還想繼續抓一把魷魚絲往嘴內塞，姜晴張口道：「那把吃完就別再吃了，這個不好消化，你的胃氣本就弱，到時候又胃痛難受得還是你。」

 

「是、是，什麼都聽姜大夫的。」

 

聞言，姜晴低聲囁嚅了句：「要是我說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也會聽嗎？」

 

「嗯？你剛剛說什麼？」

 

「說你最近肚子好像變大了。」說著這話的姜晴臉上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一聽到關鍵字，謝云立刻炸毛：「找死嗎你！老娘肚子才沒有變大！」

 

矮身躲過對方的鎖喉，姜晴立刻抱起乾麵拔腿就跑，邊跑還不忘補個回馬槍，「乾麵你看你乾媽，明明昨天才對著體重機慘叫，你也有聽到對不對？」

 

好巧不巧，乾麵在這時候喵了一聲，儼然在回應姜晴的問句。

 

兩名女孩交換了眼神，又同時看向乾麵，一個是露出受傷的表情，一個是笑到差點岔氣。

 

「笑什麼！你不要拿乾麵當擋箭牌！放下牠！」邊繞著飯桌追著可惡的室友，謝云氣得牙癢癢。

 

「是乾麵太喜歡我了牠不鬆爪。」姜晴抱著乾麵，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是一年比一年高了。

 

「姜老晴！」

 

「幹嘛謝小云。」

 

「被老娘逮到你就死定了！」

 

客廳內傳來兩名女孩……或者該說一名女孩生氣的喊聲，以及美短不耐煩的長叫聲。

 

 

 

你是否也有屬於你的憧憬？

 

仰望對方的同時，也請好好看看自己現在站的位置，也許你會發現，遠得不是那顆星，而是自己假想出的距離。

 

當你朝著屬於你的目標好好前進時，也許哪天，那顆星就會被移動的你吸引，默默地落到你身旁，又或者──你也早已成為他人眼中的那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