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仙欸算算我們合不合 第七章 狗隻事件(一)

  那天下午,從第一位客人進來後,接下來的客人就跟筍子一樣一個個地長出來,安佑多一路忙到晚上飯都沒時間吃。

  顏璟燦趴在鋪著軟墊的小凳子上,那位置既不會被客人看見,又可以近距離觀察工作時的阿佑,令他十分滿意。

  工作狀態的阿佑跟平常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他講話的語速像是有被刻意調整過,節奏會比平常慢,聲調起伏也不會過大,配上圓潤的聲線,聽起來猶如在聽廣播一樣順耳。

  除了說話方式不同,阿佑連建議的口吻都十分溫和,溫和到他都覺得不久前跟自己說話的傢伙跟現在坐在他身旁和客人問答的不是同一人。

  他不會咄咄逼人,也不會篤定對方不怎麼做就會怎樣,又或是拿「你命裡缺……所以你才會……」這一套去壓客人。

  阿佑給建議的方式很有空間,他會先詢問客人的想法,再從對方想做的去分析好壞;若是什麼都沒想的,也會在一層層的抽絲剝繭下幫助對方找到嘗試的方向。

  與其說是論命,他更覺得阿佑像是擁有看到未來潛力方向的諮詢師。

  在這當中,他非常喜歡阿佑給其中一位客人的諫言。

  那名客人年近三十,一直以來都是按照父母安排在走,父母要他學什麼就學什麼,考什麼就考什麼,大學畢業後他發現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什麼,就算有想嘗試的東西也不敢透露給父母知道,在他父母眼中,只要不是他們認為的好,就是不好。

  「這樣說好了,若你朋友有畫畫天分,但他家裡只讓他學商,你覺得他能好好發揮嗎?同樣,就算今天我告訴你朝音樂的方向走會有成就,若你害怕表達,或是害怕頂撞你爸媽,因此不去嘗試,只是逼自己去做你完全沒興趣的工作,你要如何改變?」

  「任何算命都只是工具,我用這個工具告訴你天生適合什麼,卻不表示你會喜歡它。同樣,工具顯示你不適合也不表示不能做。適不適合,只有你自己真正做過才能明白,工具本來就是輔助,它不會搶走你選擇的權利,你也不該將工具指示的內容當作聖旨。」

  「再說,我只是個算命的,可沒那麼偉大去決定你的未來,能為自己人生負責的永遠只有你自己。」

  確實,能為自己人生負責的只有自己,道理簡單,卻很難被真正理解並執行。每個人所處環境、家庭背景、價值觀、取捨,這些都會影響一個人的決斷,在這世界多得是逃避責任的人,可也從不欠缺言出必行的人。

  在來之前,他承認他對算命是有偏見的。

  他尊敬神明,也感謝他虎爹給予他改變的機會,但他卻不相信算命。

  尤其以前曾被父親帶去給幾位知名命理師「品頭論足」,他內心只有不以為然。觀察儀態、見風轉舵的大師比比皆是,這點能力只要多留心,再套上玄學色彩,以及敢說的膽識,那誰都可以是大師。

  當然,他不否認命理師也有非常厲害的,可不論準不準,他並不喜歡像商品一樣被他人標碼訂價,什麼樣的格局就會是人中龍鳳,什麼樣的格局就是淒慘落魄,這種評斷未免太過輕視人類的潛力與韌性。

  再說,就連他的虎爹都不會定論他的未來該怎樣,人又有什麼資格替他人下定論?

  這一晚聽牆角下來,讓他對阿佑的看法又增添不少的欣賞,不再是那種感到有趣的好奇,而是真正對安佑多本人產生結交的心。

  他想更瞭解阿佑,也想知道他對其他事情會有怎樣的解讀。

  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幾面之緣加上轉機,便能一口氣拉近距離。

  

  「幹林北每夭係啊——埋跨啊!(註1)」好不容易送走最後一組客人,阿佑立刻三步並作兩步殺到門口閉店。賺錢很重要,但他的巴豆更重要,他要關店去吃宵夜啦!

  一開門,正巧與一名襯衫男子大眼瞪小眼。

  男子似乎也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面上神情有些驚訝。

  「係咧(註2),今天打烊了,明天早上十點開店,有需要再來啊!」邊說邊把牌子轉成休息中。

  「這樣啊……我明白了,謝謝你。對了,想請問一下,這幾天你有沒有看見這隻狗?」

  「狗?某捏,你家的啊?歐北造槌某吼!(註3)」

  襯衫男子頓了頓,口吻略帶擔憂地道:「……是啊,牠皮膚狀況不太好,若看到的話可以請你通知我嗎?」

  「當然!」

  門口阿佑正在跟對方交換聯絡方式,裡頭的虎燦圓耳抽了抽,莫名覺得男子的聲音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聽過。

  跳下小凳子,虎燦從桌旁探頭看向門外,正巧捕捉到阿佑要關門的剎那。僅是從門縫看見那名男子的面容,卻讓顏璟燦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那人的五官就像蒙上一層厚重的霧,難以辨認。

  當他眨眼想再確認時,門已闔上。

  想了想,顏璟燦打了幾個字,『對方有將走失的毛孩照傳給你嗎?』

  「有啊,哪、你看,這狗沒照片還真難認,毛都掉到快沒了,不曉得是不是被救回來的。」

  照片中的狗躺在地板熟睡著,身上的毛因皮膚病的關係禿了大半,軀幹也有多處傷口,狀態確實很糟。

  除了狗隻狀態外,顏璟燦更在意的是其他細節。首先是照明,光線明顯是用閃光燈打的,且由於整張照片只有狗隻身體的特寫,不好判斷拍攝地點是在家還是在外,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居家幫寵物拍的紀錄照,而且攝影技術也很差。

  這不像是常幫寵物拍照的人會拍的,也沒有救援的紀錄感,就連阿佑偷拍他的照片都比這張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當然,被拍的主角夠帥也很重要。

  「不過那人也真奇怪,明明是自家狗走失卻像在辦案一樣,給人感覺拎吱吱……就是很冷的意思,這種事也只能幫多少是多少,你要是變回去有看到也可以通知他,多個人多點力。」

  顏璟燦看著手機螢幕,毛臉若有所思。

  這名男子,真的是那隻狗的主人?

  儘管疑點重重,可顏璟燦也只是疑惑,並沒有深究的意思,一來是不關他的事,二來是眼前還有更令他頭痛的問題。

  距離他變化已經過了足足八小時,可從身體的狀況看來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

  事出必有因,他只希望能儘快找出起因恢復正常。

  

  另一邊,離開的陳先生滑著手機,看見家族群組又傳來幾則訊息,嫌惡地皺起眉,不耐煩地將手機丟進副駕駛座,駕駛離開。

  待黑色轎車彎出巷口後,一頭流浪狗從陰影中探出,牠的左眼有被利刃劃傷的痕跡,未經處理的傷口已經開始化膿,但牠卻像感覺不到疼痛那般,僅是死死盯著轎車離去的方向,動也不動。

  黑色鼻子抽了抽,辨別出味道來源後僅剩的那隻褐色眼睛就像被注入光芒般亮起。牠警惕地瞧了瞧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類接近這才沿著氣味尋找,最後停在巷弄與大路的轉角處。

  流浪狗焦慮地嗚嗚幾聲,又深深望了轎車離去的方向一眼,再度消失在陰影中。

  

  (註1)「林北每夭係啊,埋跨啊」:林北要餓死了,不看了。
  (註2)係咧:失禮,有抱歉的意思。
  (註3)某捏、歐北造槌某吼:沒有、亂跑找不到吼。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