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沒有答案的未來
「你想要的,是怎樣的未來?」
索拉邊寫著後天要呈交的公文,狹長的水藍眼睛瞥了在旁摸魚的傢伙一眼,同時也是以眼神制止對方手賤想摸他陳列在櫃上的收藏品,帶著打發意味地回:「一個……沒有痛苦的未來?」
提特滿臉可惜地收回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一屁股坐到本該是提供給訪客用的紅色絨布椅上,翹起二郎腿,「若現在的你已經知道,未來的路上無法擺脫痛苦的事……那樣的未來,你還會想要嗎?」
面對提特的提問,索拉沉默了幾秒,書寫的速度已有放緩的跡象,這點小動作瞞不過提特。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些,那是滿意,也是對索拉多年來的瞭解。
他知道索拉已經在思考他的提問,不是不經大腦隨便回答的那種,而是真的會設想那樣的情況,認真地評估自己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索拉放緩的書寫,又逐漸回到原本的速度。他很想跟提特說,若已經知道未來的模樣,他會選擇停下腳步,讓時間永遠停留。
駐足在他覺得最值得留念之時,就可以擁有想要的全部。
又為何需要前往充滿痛苦的未來?
但他不打算如實回答提特。
這傢伙沒腦沒腦地問這些,打的算盤肯定不止表現出來的漫不經心,他可沒那個閒功夫陪這傢伙做沒營養的事。
後天就是主人的即位典禮,要忙的事情多得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擁有像豪特族的八隻手,兩手批公文,兩手拿去核對例行事項,剩下的四隻手一半用來處理突如其來的事務,另一半還可以悠閒地喝著他最愛的加特蘭莓果茶。
見索拉已經想完自己的答案,腦子大概又被待辦事項或是什麼不著邊際的東西給塞滿,提特順著沙發躺下,也不管索拉有沒有想聽,便自顧自地開始發表自己的高見。
「要是我啊,才不想知道自己的未來會發生什麼,這種破壞興致的事,真不曉得那些空有權利卻沒腦袋的傢伙們為何這麼感興趣。」本來還想把兩隻腳一起跨上扶手,腿才剛抬起,提特就聽見索拉冷冰冰的警告。
「你要是敢弄髒我的椅子,我就把你前陣子做的蠢事張貼在大廳,供眾人閱覽。」
「我又不是拿鞋採你的椅,用腿靠著也不行?小氣……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啊?那時候明明提特長提特短地跟在我屁股後面,還會因為追不上我的關係露出一臉要哭的模樣,那時候的你,簡直是比耶加祝福過的孩子還要可愛不曉得幾倍……」
索拉忍著將人轟出去的衝動,半咬牙地問:「那要是你會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
「就你剛剛問我的,未來什麼的。」與其聽那些氣死人的調侃,不如直接轉移這人的注意還比較快。
「小拉拉,這樣不行啊~問人家問題如果不把內容說明清楚的話,會讓人聽不懂或是搞錯語意喔!」見魔力已經開始往索拉的方向緩緩移動,提特立刻見好就收,「要是我的話,當然是──」
話音未落,門口便傳來熟悉的隨從嗓音,「提特大人!終於找到您了!屬下不是跟您說過今天下午有非常重要的會面,您今日可千萬、絕對、不能遲到!您怎麼現在還以這副模樣待在這!」
來人的臉色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先是朝索拉恭敬地點頭,獲得索拉朝外搖筆頭的回應後,立刻架住打算從窗戶溜走的自家主人,順便召喚出自己的契約魔獸,一同扛著提特離開。
「失禮了,索拉大人,請容敝人先行告退。」
「小拉拉你就不好奇我沒說完的是什麼嗎!小拉……」最後的拉字被闔上的門給擋在外頭。見騷亂離去,索拉放下手中的筆,揉揉有些疼的眉心。
他是不是前幾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一世才會遇見提特這麼聒噪的傢伙,還一聒噪就是十幾年。
唉。
要在一個和平國家內引發動盪,說易不易,可要說難,也不會太難。
在天災與戰爭面前,任何和平國度都可以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為了讓自己服侍的對象安全撤離,一路上索拉幾乎是憑著自己的魔力與多年鍛鍊下來的刀法,硬是殺出一條血路。
在他拚盡一切好不容易抵達撤退路線,以為自己安全時,面對突然解除隱蔽的空中部隊與隱藏在林間的步兵們,索拉滿腦子只有怎麼可能,這條退路只有自己知道,且為了不被發現一直沒有啟用過,究竟是如何被敵方偵查到的?
現在想這些也無濟於事,最重要的是主人的安危。
「你們!快帶主人撤離!」
「如果你是要把你家主人往西邊的方向撤,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那邊也有我們的人喔。」
熟悉的口吻與嗓音,一開始還令索拉沉重的心燃起希望的溫度,可隨著話語完整,他的心又如同跌進無盡冰海那般,深沉得看不見底。
索拉的眼因驚訝與難以置信微微瞠大,「……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儘管已經很努力維持氣息的平穩,可帶點顫抖的音色,仍說明索拉現在的情緒有多不平靜。
索拉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候擋在這裡的,竟然是他朝夕相處的,甚至可以說是無比信任,在內心深處還抱著崇拜與敬愛的對象。
不論現在想問的東西有多少,腦袋有多混亂,他都不會忘記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使命是什麼。
提特用金屬固定住的細長馬尾因風的吹拂飄動著,地面隱隱的震盪,與不遠處此起彼落的爆炸聲、叫喊聲、哭泣聲,各種混亂的聲響都與他臉上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
提特的表情,就跟平常在街上散步恰巧遇到索拉那般,稀鬆平常。
提特朝身後的步兵舉起右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保持警戒即可,上方騎著飛行契約獸的部隊,也以特殊隊形圍著此處,避免讓他們的目標人物有任何脫逃的可能。
提特走到索拉的面前,行為舉止當中沒有任何敵意,可索拉卻忍不住繃緊神經,無法以平常心看待。
很突然地,索拉想起前陣子與提特的談話,他壓著嗓音,問道:「你當時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
提特聳聳肩,「小拉拉你還是一樣,問別人問題時都沒有好好敘述頭尾,就不怕我想不起來你想問我的是什麼嗎?」
「你不會。」
短短的三個字,堅定無比。
那種堅定,即便是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動分毫。
提特一怔,露出了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好吧,但我就想聽你問出完整的句子。」
露出像在思考的表情,提特緩緩道:「那時候我們是在討論什麼來著?好像是跟未來有關的內容?……啊、是不是,未來要是充滿痛苦的話,還會不會選?看你的表情,我應該說中了。」
提特笑了笑,抬手要索拉看看他身後整齊的步兵們。步兵的胸前隨著提特的動作浮出一道特殊的符文,那些符文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但只要是能使用魔力的,全都明白那些符文代表著什麼。
那被無數聖賢們,列為禁忌的符號。
「這就是我的答案喔,小拉拉。」
索拉握住刀柄的手緊得他的肌肉有些僵硬,「……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
你的話……是你的話……明明還有其他更多可以選的,為什麼偏偏選了這一種?
……為什麼?
他明明曾是自己的……
索拉有多瞭解提特,提特就有多瞭解索拉。
看出索拉壓在內心的激動與疑問,提特並沒有打算予以回應。
有些選擇,本就不是為了答案而選。
就只是衡量過後,選了想選的而已。
「如果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在這,我能回答你的是選擇,我只是選了我想要的。至於……如果是問我為什麼會做這些,你也應該知道,我已經厭倦這個國家很久了。」說著厭倦時,提特的口吻很輕,索拉卻能從那刻意放輕的語氣中,聽出裡頭蘊含的複雜。
「你不也不喜歡這裡嗎?跟我走,好嗎?」明明是詢問,提特的口吻卻有著淡淡的請求。
在這請求之中,甚至藏著極深的祈願。
索拉將手中的刀舉起,橫在自己與提特面前,「你明知我的答案會是什麼,還要問嗎?」
提特一臉無奈,「沒辦法啊,我就喜歡從你口中聽見答案。」
「我的答案,跟當時一樣。」語畢,不遠處的天空炸出一個紅色信號,索拉將談話間早已調動好的魔力全數灌注在自己的刀上。
「若未來會充滿痛苦,那我就將它留在最值得珍藏的一刻。」
如此一來,這個美好就永遠不會消失了。
從刀身匯聚魔力到索拉解除自己身後的障眼法,不過半個呼吸,當提特反應過來時,索拉已經將刀鋒送往提特的頸項。
雙方的魔力在這一刻產生激烈的碰撞,掀起一波波強勁的魔力浪潮,將周圍的樹木與建築,甚至是那些敵兵們拍得七零八落。
明明是生死之爭,提特卻還是能像在跟對方閒話家常一樣,「所以我會是你想放在架上陳列的珍品嗎?」
「現在的你,連被我收藏的資格都沒有!」索拉氣得近乎是將魔力灌進聲音當中,在提特耳邊炸開。
「……真讓人傷心,那等到我足夠珍貴時,你可要單獨為我留一整個展架喔!」
「我現在把你砍了就可以有標本了!」
「可是我不喜歡這種陳列方式,太醜了。」
在你來我往的魔力對撞中,索拉已經因為不久前的消耗開始無法掌控完全,提特抓準索拉施力不當所形成的空隙,將自己這些年潛心研究的符文悄悄置入其中,並以擾亂對方魔力運行作為障眼法,引起索拉體內魔力紊亂,迫使對方不得不停止行動。
「下次見,小拉拉。」
丟下這麼一句話,提特便利用這些魔力浪潮,將自己帶向遠處的空中,跨上其中一隻飛行契約獸,揚長而去。
索拉這才明白,原來不久前的對撞,對提特而言不過是在陪自己練手而已,連對撞的紊亂魔力流都可以隨心所欲使用,方才又怎麼可能被自己的魔力給牽制住?
過度消耗與體內亂竄的魔力,令索拉再也無法支撐自己,兩眼一黑便向前趴倒。
一直躲在一旁的狼形契約獸,看見這個情況,這才從旁邊竄了出來,將昏迷的索拉叼到背上,快速離開。
一群飛行契約獸,在被魔力染成橘紅的夜空中前行著。
提特感覺了下自己契約獸的回報,露出行動以來,首次帶著真實情緒的笑容。
我的未來,你當然也會在其中啊,小拉拉。
就算之後會面對你強烈的斥責、或是憎恨,又或是更加難以預料的反擊,我也願意。
未來的路上若有痛苦,那我便用自己的方式開拓出新的路。
就算這條路被眾人所唾棄,就算這條路無法被重視之人接受,就算……會為別人帶來更大的悲痛,我也不在乎。
這就是我啊,小拉拉。
如此卑劣、自私、又不肯對你放手的傢伙。
未來的答案,你我都不同。
也許相同的,僅是那想抓住的信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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