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奇幻]難忘的夜遊

  納德最近有個煩惱。

  雖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擅長什麼了,可是看著身邊其他的星星,不論是星齡比自己大還是跟自己差不多的,他都覺得自己會的東西好像都比不上他們。

  他知道凡布曾跟自己說過,不需要拿自己跟別的星星比較,自己擅長的跟別星擅長的一定不一樣……可是、可是……看著恰米可以拿出一幅畫作,滔滔不絕地說這幅畫是怎麼被創作出來的,用色哪裡好,還有一大推跟結構、搭配什麼他完全聽不懂的內容,他就覺得恰米很厲害。

  他做不到跟恰米一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就只是覺得,自己擅長的東西好像一點用都沒有,也不知道可以用在哪。

  就算他已經找了很──多顆星星問:「你們覺得我哪裡厲害呀?」

  得到的答案都讓他覺得跟厲害沾不上邊。

  「你可以開心跟我們玩在一起!」

  「其他星星一聽就覺得不想去的地方,你會願意去看看再說。」

  「你不會跟其他星星一樣,看我灰灰的就遠離我,你願意跟我當朋友。」

  ……這些聽起來一點都不厲害啊!!!

  繞了光雲鎮一圈,納德幾乎把認識的以及不認識的,甚至是連買東西時會遇到的店家老闆都問了一輪,還是沒得到答案。

  他垂頭喪氣地提著一袋日常用品,很希望自己可以在眾多的意見中找到答案。可是一直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時,納德都沒有找到。

  他窩在棉被裡頭,懊惱地左右滾動,將自己的一頭銀髮給蹭得亂七八糟。腦中的想法沒有因此清晰多少,反倒覺得更難受了。

  「欸、納德!……嗡嗡!」窗外傳來的動靜順利引起納德的注意。他身上還裹著棉被,走到窗外朝下看,便瞧見一顆擬態為大狼狗的星星,也是他在巡禮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彭特魯,正鬼鬼祟祟地掩蓋自己的光芒,不停朝他晃動大大的狼腦袋。

  後面的那個嗡嗡,是他們一起定好的暗號,意思是「要不要出來玩?」

  納德看看時間,午夜一點,這絕不是一顆未滿十歲的星星可以獨自跑出去溜達的時間,可是……他覺得自己需要出去繞繞、或是吹個風,讓糊成一團的腦袋清楚點。

  偷偷地在床內塞好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替身布團,納德朝底下的好友揮揮手,彭特魯立刻意會過來,壓低身軀做出迎接準備。

  沒多久,房內只剩下半開的窗,也是不久後被凡布抓住出去夜遊的鐵證。

  

  半夜偷跑出去,在小星星童年期是最刺激也最好玩的事。雖然很多時候……或者該說每一次都會被抓到,但只要是顆星星,就算再乖巧多少做過,大概就是一兩次跟好幾次的差異。

  該怎麼說,就像一種必經的過程?體驗不用受到成年星星束縛的感覺,可以自由自在探索未知,嘗試現在的自己可以做到怎樣的事情,那種內心的激昂,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讓還不太會控制好亮度的小星星們露餡。

  已經不是第一次騎在彭特魯背上,納德現在已經能控制好力道,既不會抓痛對方,又可以穩住自己的擬態體。

  「吶彭特魯,你會覺得自己擅長的東西很厲害嗎?」

  「嗚?你說我的擬態嗎?我覺得超級帥的啊!雖然奇奇當初知道我要擬態成四肢朝地的生物差點沒打爆我,可是我最後還是成功擬態啦哈哈!……你看這個尾巴!有三條欸!這樣搖跟這樣搖都不會打結,超酷的!」開玩笑,這可以說是用他的生命換來的擬態,現在想到他都替自己感到驕傲。

  「不是啦我不是指擬態啦……我是在說你擅長的事情!」

  「啊?例如在星星光芒轉換時我可以無聲無息吃掉一整隻雞嗎?」

  「哇……這個真的很厲害,你到底是怎麼在那一小點的時間,在嘴裡把骨頭跟肉分開,還能不噎到全部吃光光?」

  說到這個,彭特魯立刻像被頒發獎章那般高高揚起頭顱,「嘿嘿!我有偷偷練過!不過整整一個季度都在吃雞,真的一看到雞就怕。」現在一想起來……噁噁噁還是會覺得想吐。

  兩顆小星星專注地討論著吃整隻雞的技巧,以至於他們都沒有發現,有塊設置自動移動軌的告示牌,正巧離開他們經過的區域。

  告示牌上以斗大的字體標註著:『未定落塵區,危險,不可跨越。』,甚至怕小星星看不懂,還以特殊的光筆在下方留下一段話。

  『夜遊的小星星,要玩去別的地方玩,這邊進去後大星星也很難找到你!』

  而在家看書的凡布,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交給納德的通訊器出現奇怪的雜訊,幾個眨眼間,通訊器就失去正常功能。

  

  沒有奔跑多久,彭特魯便停下腳步,興奮地道:「到啦!你看!」

  跳下狼背,納德順著彭特魯的目光望去,天空中飄動著數條色彩鮮艷的光帶,有些巨大到一眼都望不見底,有些細細散散錯落在光帶之間,還有些正緩緩移動著,可以很清楚看見移動的方向。

  「哇──好漂亮!我都不知道鎮上還有這樣的地方!」

  「嘿嘿、我也是聽那些大星星說才知道,每到落塵時節就會有特定區域出現一大片落塵帶,然後在那些落塵帶下方就會出現像這樣,一層又一層的光帶,每一條光帶都很清楚,就好像拿夜空在畫畫一樣。怎麼樣?厲害吧!」

  「超厲害的!」讚嘆完,納德才發現彭特魯的話中好像有哪裡不太對,「等等、你剛剛說在哪會出現?落塵帶下方嗎?意思是我們現在在落塵區域內?」

  納德驚得下巴張得老大,險些沒能維持住擬態變回原本的模樣,「彭、彭特魯,我覺得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比較好……」一知道這些美麗的光帶居然是落塵後,納德覺得自己體內的光芒都快低到冰點了。

  每顆星星從小到大都會一直被告誡著:「落塵是乘載星星的雲體墜落下來的現象,那些雲裡面有非常大量的光能以及數也數不盡的灰塵。因此光帶的美只可以遠遠欣賞,若不小心沾染到落塵,星星就會生病,甚至是死亡。」

  「彭、彭特魯……我們快走啦!星星碰到落塵會死翹翹的。」納德推著巨大的狼軀,完全沒有那個心情去欣賞這麼可怕的光帶。

  「哎呀才不會啦!你看那些東西離我們這麼遠,才不會這麼快就碰到我們!」邊說,彭特魯跑向更遠的地方,三條尾巴還興奮地左右搖著,「而且你看,我們不是沒事嗎?只要不碰到落塵就好了!」

  見勸說沒用,納德活到現在第一次這麼用力在思考著。快想想、要用怎樣的方式才可以讓彭特魯願意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

  ──啊!

  「彭特魯!我前天從恰米那借到最新版的『星星變化秀』,裡頭有顆星星也跟你一樣是擬態成狼,但他的狼態可以發出超長超帥的聲音!你要不要也學看看?一定會變得更帥!」

  「什麼!真的嗎!快快快帶我去看!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什麼光帶風景,擺在帥字面前對彭特魯而言都不值一提。

  不等納德跨上背,彭特魯急切地用大嘴叼起納德的後領,朝後輕輕一甩便讓納德穩穩上背。

  跑了好一陣子,空氣中的視野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本來可以一眼就看見來的方向,也因為那些說不出是什麼的糊糊粒子,讓他們有些分不清自己現在在哪。

  「這些是什麼啊?怎麼甩都甩不掉?」大力地甩動狼頭,除了把自己的腦袋晃得有些暈以外,周圍的糊糊東西並沒有因此而消散。

  「不、不知道……彭特魯,你還記得我們是從哪裡進來的嗎?」納德緊張地環視周圍,時不時都會注意不遠處的光帶有沒有突然逼近的現象,一邊因為光帶沒有接近而感到安心,可又因為空氣中逐漸增厚的糊糊東西而感到不安。

  「記得!我方向感很好的!而且擬態可以聞出我們過來方向的味道!……咦?為、為什麼聞不出來了?奇怪?你等等我納德,我噴噴鼻子看看會不會比較好。」清了幾次鼻子後,彭特魯垮著一張狼臉回頭,聲音都帶著顫抖。

  「我、我聞不到了……納德、怎怎怎麼辦?周圍糊糊的東西愈來愈多,都快要看不清楚哪裡是哪裡了……嗚、嗚嗚……都怪我,我剛剛就該聽你的回頭的……」一激動,彭特魯的擬態也跟著瓦解,他變回原本的星星型態,還好這個轉化沒有很快,納德才有時間讓自己好好落地。

  「彭特魯!」儘管自己也很害怕,但納德還是捧起約莫自己人類手掌兩倍大的彭特魯,像是給對方打氣,也是在給自己勇氣,「你是最帥的彭特魯!我們一定可以找到方向出去的!就算找不到,也可以求救!」

  「可、可是現在連哪裡是哪裡都看不清楚,我們要怎麼出去?奇奇給我的通訊器我嫌礙事就沒帶在身上……」

  「我們先把光芒調到這樣,周圍糊糊的可能不會那麼快被發現,但是我們的家人都可以透過光的閃爍發現我們的狀態。」

  捧著懷裡光芒忽明忽暗的好友,納德的光也有些閃爍不定,但比起在這裡慌亂地亂跑不小心跑到更深處,還是先待在原地想辦法求救比較可行!

  他記得剛剛過來的時候,有看到一顆非常大的石頭……

  「彭特魯,我記得你很擅長記地形,我們現在大概在一顆大石頭附近,可是我不知道準確的方向是哪裡,你可以大致推斷出石頭在哪一側嗎?」

  「我、我想想……我們是從我尾巴的方向回來的,剛剛有經過一座廢棄的花圃,那顆石頭在花圃的外側,雖然看不見,但應該是這個方向。」

  「好!我們先去那顆大石頭附近。」談話間,周圍的景象已經糊到快要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納德脫下上衣,把彭特魯綁在自己身上,有彼此的光芒互相依靠,他們也會比較安心。然後學著彭特魯的狼態,以四肢朝地的方式朝北側爬,也是為了方便彭特魯去聯想自己剛才是怎麼過來的。

  沒有爬多久,他們真的順利抵達大石頭的位置,兩顆小星星都鬆了口氣,但本來糊糊瀰漫在空氣中的東西,開始具有黏性,一開始輕拍就會掉,在爬行期間,黏性已經到了拍上去會不好分開的程度。

  「納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們都要死翹翹一樣!我還要看你學帥氣的叫聲!」即便在這個時候,納德也是真心期待著彭特魯可以學會帥氣的叫聲。

  彭特魯的光快速閃了幾下。納德明明也很害怕,卻可以一直鼓勵自己,還說期待自己學帥氣的叫聲,這樣的納德真的……

  超帥的!

  自己的好友這麼帥,他怎麼可以落後!

  「納德,讓我下來。」

  「可是……」

  「放心!我一定會學帥氣的叫聲給你看!」

  聽見彭特魯信誓旦旦的保證,納德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對方。由於周圍的東西沾染到就會開始具有黏性,讓兩顆小星星的動作都不敢太大,而彭特魯再次轉換成狼態的模樣,還刻意用自己的毛皮弄了一件毛茸茸的斗篷,雖然整頭狼看上去像是被剃毛一樣慘不忍睹,可納德卻覺得現在在他眼前的彭特魯,是平常跟他玩在一塊,膽大心細又厲害的好友!

  「納德,你上來後用光芒告訴我方向,這裡黏黏的東西太多,我沒辦法睜開眼睛奔跑。還有,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奇奇有跟我說過,以前他走失的時候,他的阿麼是用光做連結,一路連著奇奇身上溢散出來的光才找到他的。」

  「我們進來的時間沒有很久,應該還可以找到我們在進來前溢的光,連結就交給你了!」

  光的連結,是每顆星星出生就會的東西,原理是運用自己身上的光芒,去帶動其他星星的光芒,對於年幼的星星而言,最容易帶動起來的會是自己的光,以及跟自己一起生活的星星的光,再來則是附近星星的光。

  「好!彭特魯,如果你真的跑不動,就換我!」

  「哼……你可不要小看有三條尾巴的狼星!」

  兩顆小星星用盡自己的全力,一顆專注地連結光,一顆努力地在黏黏的空氣中邁開爪子奔跑著……說是跑,其實更像是跨大步在走。兩顆星星專心一致地行動,讓他們之間的光出現強勁的共鳴,這個共鳴被固定至落塵區域附近巡邏的成年星星發現,立刻傳來確認的光束。

  沒多久,兩顆小星星順利被救出,至於救出來後被一票又一票成年星星訓了多久,各自被自己的家人說了多久(或是打了多久)……就不要提這麼傷心的事了。

  

  經過驚心動魄的夜遊後,納德也沒那麼在乎厲害不厲害的事了。

  以前他一直覺得,要很厲害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可是跟彭特魯一起脫險後他才明白,不用很厲害,他也有他能做到的事!

  所以他決定不再糾結了。

  也絕對不會想再闖進落塵區域了。

  生氣起來的凡布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比被困在落塵區域還要可怕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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